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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問我這輩子最想感謝及最難忘哪個人，我會立刻毫不考慮的回答:是我國二的班導師─郭譽孚郭老師,事實上這三十年來，我無時不在想念這位恩師，永遠記住他對我說過的每句話，及他曾為我做的每一件事，只可惜這三十年過去，一直都未曾再見過老師，對他思念和感恩之情，並未受時間增長而有所消逝,但現在也只能託附紙筆，寫出我對他萬分之一的感謝和想念。
先從我國中談起吧，當時家裡舉家搬到新莊去住，父親為了讓我繼續在台北市求學，特地拜託他的好友，將我的戶口寄居在萬華，國小五年級，我轉學到西門國小就讀，隨著國小畢業，依照著當時戶籍，繼續在龍山國中升學,雖然是依學籍直接升學,但是這兩間學校其實是有很明顯的不同的,因此,我接觸的社會環境，也由西門國小的西門町的『商圈』文化，移轉到龍山國中的艋舺的『兄弟』文化了。
我身體從小不好，體弱多病，但又愛表現，愛講話，而龍山國中絕大部份的學生又以台籍學生為大宗，這裡孩子如同電影『艋舺』一樣，這裡孩子熱血愛鬥及崇拜英雄，個性較內斂及有地域性區隔,有著濃的濃台灣傳統地方色彩,而我一個外省及寄居非本地孩子,還有我那虛弱的體格,，跟大部份的同學是格格不入的，在他們的眼中，我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卒子小憋三了。
因此，我在學校每天都被同學排斥和欺負，用現在的話來說,就是被同學霸凌了，我曾經被同學一路追打，一直跑到派出所門口，坐在派出所門口賴著不敢走，直到下午六點後,想打我的同學都走了，才趕緊搭公車回家；也曾被同學在漫畫書店拖出來毒打，搶走我的漫畫,並在我的汽水裡吐口水，還要罰我當場跪下道歉，還好是漫畫店老闆看不下去，趕走這些同學，我才免於再被他們欺負下去。
而在學校的生活，我的命運也好不到哪去，我記得有一個老師叫做許三多，他就曾經叫班上同學，在每週的週會裡，用舉手表決的方式，選舉全班最差、最不乖的學生，結果班上的大哥們全都低空飛過，甚至有些真正的老大一票都沒有人敢投給他們，因為誰敢投他們呀！又不是笨蛋,但我正好相反,我一定是那位高票當選的可憐蟲，而且每週都還必定蟬聯榜首，誰不會投我啊!又不是笨蛋,然後，我那位英明的三多老師,會再依所得的票數，按一票一板子的方式，處罰這位班上的敗類同學，所以囉！我每個星期，平均都要挨上三十幾下板子，直到有一天，許三多老師覺得他累了，為什麼每次都是我，這實在不好玩,在他認定我確已無藥可救，才決定要放棄我，也因此班上才停止這種殘酷及無聊的遊戲，我的屁股也才至此倖免於疼痛之難。
這些慘劇一直到國二那年，才有了改變，因為我們導師換了一位年輕的老師，他姓郭，是個男老師,他非常壯，有副明顯的胸肌，和黝黑的皮膚，他脖子上還有一個明顯的傷口，好像被利器所傷,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，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，但老師整體服儀是很普通的，就只能說是乾乾淨淨的，沒有什麼特別的,但老師的教育風格非常奇怪，至少跟學校其他老師比較起來的話，他一點都不像是老師, 嚴格說起來，他比較像一個愛管閒事的大哥哥，平常就跟我們玩在一起，一塊跑步、踢球、坐在草地上聊天，但是，只要我們一有鬆懈，開始玩瘋了,或是又惹事生非了,我們這位大哥哥可不會輕易的放縱我們喔，他會盯得很緊，有時候，我們實在太過調皮了，全班甚至還會慘遭老師的軍事化再教育，全套的黃埔十套菜請你吃喔！所以，我們對這位大哥哥，真的是又愛又怕。
也許是我個人的遭遇太過悲慘吧！或者是我太愛表現，常常刻意的頂撞他，郭老師很快的就注意到我，可是老師他並沒有把我當成怪胎，他覺得我這個孩子，其實本質不壞，人很善良，有點自卑，才會一直想要表現，而且，個性太直，容易得罪別人，更加重要的是，我的身體太弱了，當初的我幾乎所有運動都不會，甚至因為我有嚴重的O型腿及扁平足，一跑起來像隻飛奔的大蜥蝪，只要一跑起來，就會馬上被同學譏笑，所以絕非必要，我是連跑步都不敢跑，久而久之，我身高雖然已經長到167公分，體重卻僅有30多公斤,明顯的一根竹竿，也因為自己太弱了，所以，才讓其他同學有了欺負我的理由，郭老師就曾經看到有一位比我矮小的同學，因為被別的同學欺負，他一口氣順不過來，可是他又打不過別人，報不了仇,只好跑過來打我，但我又打不過他，就只能白白受氣，淚往肚子裡吞,唉!!誰叫我總是身處在食物鏈的最底層呢!!
就因為這樣，郭老師決定要改變這一切.起了對我實施特別訓練的計劃，他先特地打電話給我的父親，希望家人能給我鼓勵並陪我多運動，父親知道這事後,也非常贊同老師的看法,特定要大哥把他許久不用的成功牌溜冰鞋移交給我，溜冰也成了我人生的第一項運動了,同時期，我也擁有了我第一台自行車,有了這些支援,誘使我走出戶外,也讓我這位宅男,生命中開始有了陽光的照耀。
那時候龍山國中靠近中華路的鐵道旁，長了一排芒果路樹，夏天野生的芒果長了一樹，同學們都會約好一起去爬到樹上，去採集青芒果，回家再製作成蜜餞來食用，我手沒有力，爬不上樹，就總是擔任把風的工作，老師知道這件事，就特地帶我到學校後院的一棵老榕樹旁，他很正式的跟我說:「與其你一直呆在樹下等人芒果丟下來給你，不如自己爬上樹去拔」，然後，叫我開始爬那棵老榕樹，一開始爬，真的很辛苦，一上去，就馬上給它滑下來，我一直想要放棄，老師總是很有耐性的鼓勵我，要我不要中途而廢，要一鼓作氣的往上爬，經過好幾次的失敗，終於攀到樹頂旁的大支幹上，我氣喘噓噓的坐在樹幹上，氣都還沒有喘完,老師也上了樹，陪同我一起坐在樹幹上，靜靜的享受著夏後吹來的涼風，享受著用自己的努力贏得來的喜悅。
至於我那醜陋的跑步姿勢,老師在試過幾次矯正我的跑步姿勢後,他告訴我可能一時之間，很難改變我的跑步姿勢,但是卻不可因為如此,我就因噎而廢食,反而我更要跑,有腳不去用,那不是形同殘廢嗎？我現在只是姿勢醜點,這有差別嗎？所以我不能因為怕別人笑,就不去跑步,反而更要去跑,跑到大家都習以為常時,自然就不會再笑我了。因此,只要一放學,我就被老師抓去跑操場,我雖然跑得不快,但我很有耐力,可以多跑人好幾圈,因為比這再苦的感覺,我都已經承受過了,跑個步喘一點,那又算什麼呢?比毅力,我比其他同學要強多了，這也算是偶然發現我的另外一項長處吧。
夏天過了一半,我也長壯了不少,老師有天在我跑完步,跟我說:「有一種運動,叫伏地挺身,你會嗎?」我用力的搖搖頭,老師馬上示範了幾下,並告訴我:「你的同學,他們隨隨便便都可以做個二、三十下,老師希望你現在也開始練習,或許你畢業前也可以做個一二十下,加油囉!!」聽完老師對我的期許,回家後,一有時間,我就開始在家裡親吻地球,通常只能壓個四、五下,手就開始抖, 七八下就直接趴下強暴地球了,從來沒有超過十下的,但是我不會放棄的,因為我想能在畢業那天，做二十下伏地挺身給老師看,用來謝謝他對我的期望。
眼看就要暑假了,要升三年級了,我選擇升學,但是我的成績不好,可能會編到B2班,我很擔心郭老師不會再教我們了,但是至少他還會在學校,有事情還是可以找到他的，誰知道,有一天老師集合我們大家,告訴我們一件事,因為他的人生規劃,下學期,他就要離開學校了,不再擔任老師了,當時一聽到這個消息,非常的震驚,老師不是要陪我們畢業嗎?為什麼可以因為自己,就要放棄我們呢?在當下,我並不懂得老師的壓力,我只覺得就他這樣的草草的離開我們,讓我很不諒解,解散後老師把我叫過去,我很生氣,不想理他,一雙粗壯的手把我抓過來,他很嚴肅的叫我站好,我只是不屑的用三七步站在那,不大想跟他說話,老師紅著眼,還是把他要說的話講完,並告訴我千萬不可以放棄;自己的路,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,一定要努力的走下去,這時的我哪裡還聽的下去,總覺得老師很不夠意思,我的自強之路才剛開始,他就要拋棄了我,我實在不想再跟他說什麼了,從頭到尾,我都表現出不滿,沒有等老師說完,我就假借有事,要老師趕緊讓我離開。
但是,我並非無情無義,人家掏心掏肺的對你,我也絕不會對他挖心挖肺的,我心裡只是氣他,其實我是好捨不得離開他,一想到以後生命裡少了這位真心對你的大哥哥,我心裡就好難過,雖然在之後的幾天裡,老師還有再來找我,但是我總給他很冷淡的回應,直到最後一天,校長親自宣佈郭老師明天就不會再來學校上課了,好多同學都哭了,我雖然沒有沒有哭,但忽然間有個好強好強的念頭,傳到我的腦袋裡,有一股熱血突然湧上心頭來,我慢慢的走到老師旁邊,大家知道老師最疼我了,馬上騰出一個空間給我,我抬頭看看老師,跟老師說:「謝謝老師你對我的好,我可以做伏地挺身給你看嗎?」老師用力點著頭:「十下就好!別傷著了」,說完後我趴下來,一下一下的壓著,很快就押完十下,我接著壓,同學們也開始幫我報數了,「十一!十二!十三!」老師剛開始還想要叫我起來，別再做下去了,可是我卻執意的繼續做下去，印象中的這位如我兄,如我父的好老師,他的一言一行, 一幕一幕在我腦海裡浮現出來，說也奇怪,這時有著一股接著一股的力量,流竄到我的身體每一部位,我早已忘記身體的疼痛,也忘記我現在做了幾下伏地挺身,直到做第二十九下時,我聽到老師的聲音:「可以了!!不要再做了！會受傷!」,我強押住著淚,繼續壓完我的第三十下伏地挺身,才發現我已經爬不起來了,在大家的扶助下,我才勉強站起來,望著老師,老師用力一把將我抱著，哽咽的告訴我「:要繼續努力,你一定可以的，我相信。」說完,老師就離開了學校,從此三十多年,我都不曾見過他了。
人生裡我們會有好多不如意和挫折,一一等我們去克服它.但我們也會遇到如同郭老師一般的貴人,他們會不計較得失,去幫助您、扶持您,使你在人生路走的更順利,更有尊嚴,雖然他們可能只是認為那只是他們責任和義務了,實在不值得一提,但就是因為他們的努力和不放棄,卻使我們在人生的路程上,走的更無畏懼,更勇往直前了!!我把這段故事寫完了,情緒還是難耐激動,最後,我還是收起情緒,認真及由衷的說聲:「謝謝您!!老師!謝謝!!」
[ 本帖最後由 HANDSOMEDOG 於 2011-4-24 21:58 編輯 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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