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官字兩張口，一張是罵人的，另一張是吃人的．我自認是一個好官，很少白吃白拿；這種事情，我不會幹的．有時，阿兵哥請我客，我一定請一攤更大的；而買東西跑腿，我也一定如數付足金額．逢到過年，也不會忘記業務人員和領導士官，一定一人一隻大紅包（金額保密）．唯一有可能坳到的，就是香菸．有時候供應不及，只好先伸手；可是一伸手，很少拿一根菸，多半是整包幹來，到時候再還一包．唯有這個菸，是我最大的弱點，所以還是在排長室多放幾條，以免缺貨．
9 n# E0 N* q1 q8 [" W: Z2 Y( W% a! b; r4 G; M; E4 ?, }4 O* Y6 ?
（一）1 q/ A& n; z& | C1 F- S
我對待自己的長官，就比較費一點心了．基本上，基層的排長，有什麼長官？不外乎是營長副營長，連級三軍官等．不是直屬的長官，比較好商量，偶爾送點吃喝的，就沒事了．送禮要講究藝術和技巧∼送太少固然不行，送太多人家還不好意思收，這就有問題！- i4 j3 f5 [+ f7 e$ D. \! {
" N! X) O# h5 @* z/ W
在連上，輔仔兩塊雞排帶飲料就可以打發了；副連長年輕有為，不屑雞排，但是有好菸，好酒，或是好玩的東西（像是〔小本的〕．．．）也就足夠了．連長是老闆，又比我們年紀大上一點，尤其我們連長挺斯文的，不抽菸，不喝酒，也不吃雞排，看色情畫報（也許會偷偷看）．送什麼好呢？日用品．我送他過進口的毛襪，（冬天整訓穿很暖），皮夾，和精美月曆筆記本，都是實用而不貴，但是收禮的人無法推掉的東西．這樣，面子裡子都很夠了．雖然，我還是不定期被狗幹，但是吃人的嘴軟，見面三分情，總有一些保留．
4 V0 D0 f( {( {+ c4 F0 f/ Y, C+ d* e: [6 O' _# {0 u% R
這種禮物都算〔貢品〕，也就是不為什麼而送的．古時候，小國都要進貢，等於是〔保護費〕，是太平無事的時候就要付的規費．要是已經兵臨城下，準備血洗，那就沒有這麼輕鬆愉快了．我並不想升官發財，但是想平安退伍，所以送個小禮，只是剛好而已．三節，四季，定期上個禮，麻煩就不會太多；總不能自己要清廉，也要別人跟著照辦吧？想來，這種做人的道理，是放諸四海皆準的；我會這麼想，這麼做，也難怪我的屬下，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．
9 U, M" I1 W, G2 A9 @& L) v0 Q0 v5 o) G1 P' B# D
（二）
9 o' k% H# y! U! ?除了偶爾的缺菸狀況外，士官兵會送我東西的情形，大概有三：第一是〔家鄉特產〕，第二是〔請破冬卅大冬卅百卅月〕，第三是〔收假進貢〕．〔家鄉特產〕是一個很好的送禮藉口，例如住台中的，送我一盒太陽餅；或住台東的，送我一包池上米；都算ＯＫ．但是有些人送的家鄉特產很奇怪．有一次，某二兵很感謝我讓他休生日的假，（其實只是碰巧排到）．收假時，送我一盒日本洋果子（蛋糕）．我知道，這樣一盒禮品至少要新台幣一兩千元，因此我要他拿回去；他的心意，我接受了．! ~' n7 f9 C% V7 u& U# x; T# \
〔報告排長，排長對我們菜兵很照顧，這是我的一點心意！〕他說，〔請排長一定要收下．〕
# K+ j/ [0 O$ X) Q9 W〔這真的太貴重，〕我說，〔你拿去送輔仔或老闆吧．〕/ e# |- i. T& e6 A) c- y
〔不會啦，這是我們的家鄉特產．．．〕7 _# N7 s9 d9 R9 p* n
我看看包裝，明明寫的是東京ＸＸ町ＸＸ目Ｘ番的ＯＯＯ餅家，疑惑地問他：
; j4 J$ g) ~0 o5 B! ^〔你們家鄉在哪？〕+ [/ l5 n8 Y) X1 d4 q" ~
〔天母．．． 這是我們家樓下賣的．．．〕3 N" S' R/ \! }1 V3 n+ L( [
輸給他．．．這不叫家鄉特產吧？！！
0 d! ]! M1 G! m7 w( F* w$ g. J4 |9 x) L1 ^/ z9 k4 ^
（三）
6 o6 \/ @' T7 [+ e' ~請破冬，我們連上最常吃到的就是脆皮烤鴨：一份香香的烤鴨，包括片得薄薄的帶皮鴨肉一大盤，和剩下的鴨骨炒醬汁，配上入口即酥的麵餅，真是∼坐在電腦前都會流口水．每次請客的人，多半會買１５隻左右的烤鴨：連上弟兄分１０隻，連長，副連長，輔導長，士官長各一隻；排長和副排長分１隻，可說是皆大歡喜．' x6 ]! m' R2 Y
. H9 W8 O$ r. W& h# o) T又錯了． 除非大家都選在莒光夜請客，否則一定會多出來．一般的夜晚，假定八人吃一隻烤鴨，那連上頂多吃５隻，再留２隻給下哨的，就綽綽有餘．連長和輔仔只會有一個人在（輪休），又沒有副連長，因此省下兩隻．要是買了１５隻烤鴨，只分掉了９隻，剩下的烤鴨會在哪裡出現？？答對了，排長室．本來只送一隻到排長室來的，現在堆了五六隻烤鴨在每個人的桌上；我就是再長兩個胃，也吃不完兩隻烤鴨呀？0 g# ?5 \7 h# X$ [& C9 d4 t
0 N/ \0 ^0 v0 s* v- J
（說明一下：因為連長輔仔和士官長都是單人寢室，在不在很容易判斷；排長室有好幾條好漢住在裡面，所以就抓不準了．．．）1 |1 y* N& |6 P: k0 _
" w$ @3 T9 j8 O% x# z" j
好吧．烤鴨在基層單位，就像洋酒在高級長官手上一樣，不是完全讓你吃喝的，而是可以〔流通〕的．回到寢室，被烤鴨嚇了一大跳的Ｈ排，在跑遍連上各辦公室，詢問還有沒有人要烤鴨以後，很沮喪的發現，大家都吃飽了，Ｈ排卻還沒吃到烤鴨哩！但是要是現在（２２００）不把烤鴨解決掉，明天Ｈ排將會更痛苦．
% F) T! }3 _1 z1 B' J8 V$ W, M; W& I5 H0 t6 G
好，現在盤算一下：有五隻烤鴨，軍司法送一隻；戰情室送一隻；資訊站送一隻；警務組的學長那裡送一隻；剛好留一隻給我自己（和其他還沒死的排級幹部）吃．因為怕阿兵哥不會說話，所以自己拿著四隻烤鴨去公關了．5 W2 h4 U) \ |" k
8 {! ]% `. g1 Q! m4 G; ?
捧著四隻烤鴨的Ｈ排，挨家挨戶的送；有時候，人家軍司法還是戰情室，根本就已經吃翻了；只好再去別地方〔兜售〕烤鴨：免費的烤鴨喲！長官大爺，賞個臉吃一點吧！反正指揮部的官多，總找得到肯賞光的．（我就這麼命苦；別人請吃烤鴨，我在處理善後？）很有趣的是，烤鴨雖然很受歡迎，但是似乎上校軍階的大官，像是參謀主任或是副指揮官，對烤鴨都很過敏；而政戰主任要是看到我拿著烤鴨到處送，更會把我定在原地，夾２０分鐘的蛋，夾到烤鴨都涼了，怎麼送人？馬的！真是∼ＸＸＸ！
1 z- X) l) e; x" F6 o N& O' b9 Z1 ]
有時候，送完烤鴨，（當然還和各單位參謀學長哈拉一下），回到寢室，竟發現預留的那一隻烤鴨，竟然不翼而飛！ 誰這麼大膽，把Ｈ排的煮熟的鴨子給放生了呢？多半是聞香而來的長官，看到Ｈ排不在，就直接去找輔仔．輔仔剛才還看到Ｈ排在發烤鴨呢，於是假定Ｈ排已經吃過了，就把那隻可憐的鴨，轉手做了順手人情．．．這下可好，大家的鴨子早就啃得連骨頭都不剩，Ｈ排只好再去泡一碗泡麵來解饞；還會被安官取笑：
% r8 i2 {0 Q2 _# t2 J〔排Ａ，一隻烤鴨都吃不飽喔？你要不要去稱一下，重了幾斤了？！〕
1 k6 U/ W' Z6 }3 _9 ~
' g- ]; s Q, i$ I+ v7 O( X. t3 Y2 q（四）
- {) i/ L$ @% I$ e烤鴨冷掉，還是發的完；但是就有發不完的東西．收假的弟兄，也想晚上有班好哨，不要一回來就忠貞的卡２∼４，所以會馬上來進貢．進貢的物品，從一包香菸到一塊雞排，或是Ｈ排最哈的〔鮮荔汁〕．這種小貢品，惠而不費，反正Ｈ排不定期也會擺攤請大的，所以拿人的並不手軟．Ｈ排一個下午，可以有十來個人報到收假（包括洽公的），因此可說是有吃有喝，不用放假，也還過得爽．
8 a( h( J. g+ `$ z& @9 N
, L; q. m+ s7 ^ H& S4 g" y0 y6 p夏天的午後，密不透風的營舍，可以把人悶成燻臘肉；這時吃一碗剉冰，真是人間大享受．下午１７３０吃過飯，Ｈ排在門口看到一個收假的一兵黃Ｘ谷（５５２Ｔ），就把他找來說：
+ ?( G9 |3 x& |* x〔阿谷，不要換裝，幫排Ａ去買一碗剉冰來，這裡有錢！〕, U/ i0 j) q& h& |
〔報告排長，不用了，我請你好了；今天回來，還沒請排長！〕: r: R: l! a3 c7 Z6 \; O# ~4 e
〔不要，不要！我剛好給你錢，你就收著！〕
; R5 B+ K6 Q3 L& G- C0 P那天剛好放假人數眾多，（大家搶放七夕．．．真是〔有貓病∼〕．．．）兵力頗感吃緊．Ｈ排在交代阿谷去買冰之後，就跑上跑下地去安排晚間勤務的問題，同時回連上搞一搞業務，查一查械彈（中午忘記查了）．到了１８３０，正要回寢室，在門口，阿谷拿了兩包白長壽給我說：
9 H' ?2 Q/ f1 d) h3 w3 K, u5 F9 v2 V〔排Ａ，我沒有幫你買冰，所以買了兩包菸．〕2 O" a0 l. c# J5 v
〔為什麼？！〕我有點不高興，因為喉嚨已經要燒起來，〔冰店沒開嗎？〕
9 z& }* w/ J$ K" [3 M〔報告，不是．．．〕他有點難以解釋，〔我覺得，您可能不需要．〕0 t% X) J) l0 N
〔嗯？〕我一面開門，一面沒聽懂他在說什麼．．．我當然需要！除了小馬子的安慰，夏天最需要的就是剉冰了！ 他沒說什麼，笑一笑，敬個禮走了．
) x. }/ c7 ~+ O7 p7 k: d" }& U我一推開排長室的門：7 z: ]( ?0 c: Q2 E9 E9 [
〔哇哩冽．．．！！！〕桌上擺了１０包菸，七八罐鮮荔汁，和起碼１５碗剉冰．．．
5 Z" p0 S6 Z( M: W3 c7 } |% `9 K& n c& g. d4 d: E/ D
（五）+ i _5 X0 B" S& T( ]$ x
我又回到兜售烤鴨的狀態；只是又一次沮喪的發現，大家（連長，輔仔，士官長，副排長．．．）都早已吃了；有人還吃了兩三碗．．．這些剉冰，又已經開始融化；送到參謀大哥們那裡，就變成〔綜合冰水〕了．回到排長室，面對著一大桌的剉冰，好吧！窮則變，變則通，何況Ｈ排現在還有的是〔錢〕哪！推開門，大叫一聲：
1 l! P: E+ j) N4 ]$ [〔公差５名，要菜的，還要今天沒休假的！〕
* i+ g6 B% v) Y! E像電到一樣，五個最菜的，下部隊才３天的忠貞５５５梯（沒錯！三五Ａ！）馬上來報到．看著他們剃光的腦袋，茫然的眼神，滿身的菜味（剛洗完碗），排成一排，我板著臉說：
9 m; _0 H: S5 h$ `; N9 w〔你們來３天了，為什麼還搞不清楚狀況？！〕
; d. F( H; t' F〔報．．．報告長官（菜就是菜，還長官哩！）〕他們一臉誠惶誠恐，不知道又惹了誰，〔我們．．．？〕, g- l; }, d# s9 l( J* V+ z2 g
〔你們怎樣？！就是菜！〕我說，〔菜就該死！〕
' g' C2 h6 u1 F7 t4 M: Z〔報告是！〕. e& _" G; k* q: i& e% y0 j
〔現在，排長要處罰你們！〕
* C3 T5 N& o4 l, t' g〔．．．．．．〕
* o% _5 Y( V$ r( z: W〔怎麼不說話？消極抵抗喔？！〕我其實心裡在偷笑，不過還是裝得很正經．& g2 t; E" l5 R' J% } F% }
〔報告，二兵謝Ｘ爵等五員不敢．．．〕一個有碩士學位的兵（真是浪費人才）代表同梯說了，〔請排長處罰！〕
% ?; D! ]5 ~3 l4 m/ N/ w〔好，你們請我處罰的喔！〕我忍不住笑了，指指桌上的剉冰，〔一人至少吃兩碗，馬上開始吃！〕, D- M/ s$ X s/ i
他們還是一臉茫然，難以相信有這等好事．其中一位說：* j4 F6 j; W) G/ p! [8 _0 b* V
〔報．．．報告〕聲音有些顫抖，〔我們真的可以嗎？〕# U a' O) R( ~
〔當然可以，〕我笑說，〔再問的，罰吃三碗！〕
: Q9 [+ s- Q: F! d
! N( b$ f, U7 |4 I1 w! s& f7 R1 q（六）
8 I6 I4 A2 w# }" N- Z V我吃了半碗又出去忙了．臨走一人發了一枝菸，叫他們吃完抽完，把垃圾清一清再離開．５個菜兵，僵直著身體，很不自在的吃著冰；到了１９１５，他們也很厲害，竟把十幾碗剉冰都吃了．晚上擦了槍，到了２０３０，我在業務辦公室排哨寫簿冊，然後是晚點名，做體能．．．8 z8 M! x+ H& k* K- m* X" {6 D- N- |9 l
3 u7 d0 y" {; l6 {5 z回到寢室，我的媽呀！又是十幾碗．原來２１００收假的，直接就把剉冰丟在排長室．唉，我就再跑跑看，有沒有人要買吧？當然沒有．．．只好再用老方法：# d; |3 t+ h- ]) t- U
〔公差５名！〕
+ a3 `+ o4 N: _' M馬上５５５梯的難兄難弟又來報到了；看了一桌子的剉冰，他們開始求饒了：) R( {' V9 D$ H- M/ G; _
〔報告排長，我們還要吃嗎？〕
# v$ h6 C. o4 f4 A t〔對呀！不喜歡吃嗎？〕我也知道，大概撐不下去了．2 T2 ]+ S: F1 R# m3 ?, f" I
〔報告，喜歡，但是真的吃不下了，真的吃不下了，真的．．．〕2 {: h7 X8 {# G# K( j5 z
+ } I |, {3 X, W/ ?9 r
我看著他們一副苦苦哀告的臉，又看著吃不完的〔貢品〕，也和他們一樣哭喪著臉了．．．
2 h' D5 B7 H) t/ \2 n! Q- _" |8 p
（待續： Part 28 英雄榜之四∼煞氣班長）4 a) ~, _" \* P* M$ T
5 `; h5 T. Q' }( C/ n- [. k
[ 本帖最後由 SmokeyLT 於 2007-10-18 20:38 編輯 ]
9 U# X X1 a% w- X* Y! ~
0 Z9 r4 G7 D4 Y* g[ 本帖最後由 SmokeyLT 於 2017-6-18 09:36 編輯 ] |
扯扯嗓子. _5 Q3 \( y% [0 \* A" X7 ]" [
樓主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