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龍勝,到了板橋...這是我所有當兵回憶的二次起點,一下部隊在頭寮的茫然,變成在龍勝基地的成長,真的感謝上天讓我在真正接觸到憲兵隊勤務前,先在基地裡面培養了體能,認識了弟兄,也清楚了解部隊的權力和流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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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板橋先歷經了駐地適應的慌亂,接著就來了白曉燕命案的0414專案,然後碰到各種古怪的案件,毒品案,破獲應召集團案,攜械逃亡緝捕案,春安演習案,精實案,萬安演習案......數不清的混亂,算不完的血汗,我以為自己會好好的在板橋退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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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八十七年的四月,謠指部卻已經確定,下個整訓營將會是314營,大概五月底進基地,這就讓我很納悶了。真的很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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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二十日進基地,我又住進了三樓那間小套房,因為我快退了,所以網開一面讓兩個學弟都去住靠近權力中心的排長室,我還是住在士官兵浴室的對面。反正再過二十天我就變回老百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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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E, \- {2 Z; u3 M! i1 D我也不期待會有放假:事實上進了基地到先期測驗只有十七八天,要是以前的蕭營長,他海派而慷慨,一定會找機會放個兩天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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碰到新來的鄧營長,我和他不熟,感覺上他是持重而保守,所以要放假還是算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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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心裡的話(我,和我同天退伍的忠貞541,早三天退伍的忠貞538)就是:要不要測先期,要不要測先期,要不要測先期......??2 U1 `9 O( ~0 k) G8 k)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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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又講到領導風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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鄧營長一句話也沒說,我猜想他不想,甚至連想都沒想過,要幫我們這批人爭取任何權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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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C( a. ]4 w8 A/ _) ]- f7 ^( I( l/ E說到先期測驗,它的理論就是看看部隊現在怎樣,比較結訓的時候怎樣,然後得到部隊的整訓成效怎樣。所以,挨不到結訓的,是不是免測?就算免測,對部隊的影響其實也很小。. T; ?. L w( B
f; Y- j, `% v: q3 e然後,就說到我們這些人,是不是心甘情願去測驗?要是不情願,難道營長都不怕會拖成績?/ V2 h% m7 x3 [5 \6 t( O) r
0 M# D4 e/ S! R+ U8 w/ R, `* r營長難道沒想過,如果他幫我們出頭,我們也會幫他出頭,會更用心的教導學弟,會有點對他不好意思(因為他幫我們),而更努力做我們的工作,即使剩下二十天就退伍?% [+ r6 i+ ]& f4 R2 I
; {, S$ w6 L6 V喔,不,我們營長完全沒有這想法。他總以為當兵就是要當兩年,少一天就是我們欠國家的。笑話,為了這單位的榮譽,為了勤務遂行,怎不說國家還欠我超過三十天的休假?我貢獻了,我辛苦過了,現在輪到別人做了,不是嗎?& O0 ?/ g; R& s' B, 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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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我們都開始了,不配合到底。每天我都帶著公差班到處摸魚,偶爾二連的公差班碰到三連的公差班(沒錯,就是我同學帶班,他和我同天退),大家快樂的摸著魚。那些沒有退伍的看在眼裡,當然士氣低落。可是士氣低落是誰造成的?我們要怎樣選擇,是要繼續跳下去,為了單位的榮譽和士氣,去取悅大家?有位也是待退弟兄說得好,以前這樣做還有期盼,希望退伍前能得到一定的坎攢,一定的福利。現在什麼期盼也沒有,只希望趕快退伍趕快結束這齣爛戲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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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o0 |1 w) L n7 i' i' |+ H營長啊,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,是不是有聽到這種聲音啊?4 i2 }: c# [# t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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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帶人去出公差,就是偷偷帶小部隊出去打靶和打小蜜蜂。這像是郊遊一樣,但是我還是沒有把任何心思放在上面,以前不了解512,513梯次的要什麼,現在都了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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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h! n6 O# E* ~2 w每個人都有多層的需要,在軍中我們是過客,過客不外乎要的是吃飽穿暖,有點安全感,然後就是尊嚴和鼓勵。快退伍了,唯一能夠驅策我們的就只剩下「重賞」和「重視」,每個人都有得到稱讚和肯定的需要。這就是為什麼大家要分紅軍黑軍,紅士黑士,那個標籤代表著經驗,貢獻,肯定,榮譽,趴數,和所有附帶而來的專屬權利。就像最近我坐長榮飛機坐太多,已經從星盟銀卡變成了星盟金卡,不但我需要別人刮目相看這種「其實微不足道的」成就,而且我也樂於享受種種隨之而來的「其實我不需要」的款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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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龍勝的最後一週,我們歷經了掙扎:要不要繼續精實,所以長官們就會吃定我們不敢亂來,以後會更加剝削紅軍的權利?還是擺爛到底,把當兵最後一段的榮譽踏在腳底,讓長官學個教訓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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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# Y* f8 N& n; p/ i# M, X先期測驗時間已經出爐,剛好六月六日開始測驗,538梯次閃過一劫,因為六月七日退伍;而我們541的難以倖免,因為我們要到六月十日才退。當年的成功嶺差十天,現在就要付出代價。六月五日,最後訴願,訴願不成,晚上好幾個連(四連除外)的同梯都擠在我房間商量。最後我說,我希望士兵不要擺爛,士官幹部自己看著辦,而軍官幹部∼我同學們都同意,大家盡量擺爛,軍官擺爛會讓成績特別突顯得難看。所以講好了,誰三千公尺跑及格,誰就退伍罰請一桌。士官兵我不讓他們擺爛,因為我和營輔導長有秘密協議,六月七日一測完馬上讓541梯次回去休假休到領退伍令,條件是他們不能造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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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z* _6 ?' g9 C6 e, v' p& d0 Q( }營長,營輔導長啊,過了這麼多年有沒有聽到這種聲音?
, v! U% u, Z9 J「部隊最好的狀態當然是大家都很團結有榮譽感;
6 N7 i+ Q t4 I8 S/ h# T其次是大部份人好,小部份的人雖然不爽但是不會造反;- Y( Y+ D( o2 T9 i2 L8 D
比較差的是,有小部份人存心給你造反;
5 N6 ?9 U5 C5 T/ [- Z" m/ O最差的是,當小部份的人存心造反,大部份的人還會給予拍手鼓勵!」- _# W1 [; }% s% T" 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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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開始擺爛,誰也不在乎,沒人不爽,大家都覺得「理當如此!」,尤其是下個階段要退伍的,忠貞539,542,540。- P3 w6 S: O+ f3 e! q4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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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也不能說我們不忠貞,不勤奮,不上進。在龍勝整過訓,在板橋憲兵隊艱苦過一年多,誰比我們這群,貢獻更大?當我們覺得理所當然的擺爛時,正凸顯當時營部領導統御的失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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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V* @7 f, h& V6 a( l7 p% P/ g8 Y# G不過在結束之前,我還是忠貞上身,又背了半天的值星,還讓兩個學弟小小夾了個蛋。因為我不做他們也不做,那誰來做?最後還要學長出頭來幫他們管部隊,這就讓副連長看不下去,也就不客氣的飆了他們兩個一頓。這已是一個最後的餘音。不久後我也回家休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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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七年六月十日,回龍勝領退伍令,連長看我回來,叫值星官集合部隊,我穿著便服,在三樓的大樓梯中間,接受了全連的軍禮。眼中含著淚水,嘴角帶著微笑,想講兩句話,卻都哽咽。我說,我將會回來看大家!! @1 _& {- q/ a4 D1 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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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這不是虛話,因為當天我沒開車去,可是他們送我的指揮刀,我拿不回家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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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y( t+ m! ]9 ~$ \第二天,我又回龍勝,六月十一日,這是我最後一次去了。拿了指揮刀,打了退伍菸,我想,那真是個圓滿的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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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@/ O3 s" G( z- I7 U最近論壇去參訪龍勝之最後巡禮,讓我興奮了很久。不過後來改期,我就無法參加了。在長榮飛舊金山的飛機上,突然想起來,當天是六月十號,正巧是我退伍十六年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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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% c& @9 c$ V' V* U9 ?龍勝就此落幕,以後不再有龍勝,可是在裡面發生的點點滴滴,希望永遠流傳,有人會記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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