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27梯229營 發表於 2009-11-17 15:02:42

B組 - 旭之死

「旭」是他的名字,他沒有姓,名字單一個「旭」。旭出生之時,就被注定了死亡之日。

      旭從小生長在一個極度優沃的環境,他的房間大約是一個400公尺的操場那麼大,睡覺、吃飯、衛浴設備俱全,但並未隔間,全部在一個開放空間內,除了這些基本生活設備外,其他全都是運動與醫療設施,有小游泳池、壁球場、全套健身設備。運動設施旁是一個小型的身體檢查兼護理室。在游泳池旁則有一個人工草皮所鋪成的小公園,是用來放鬆與調節身心的地方。整個空間沒有任何窗戶,唯一的對外通道被一扇門關著。

      旭今年21歲,外貌不是特別出眾,但體格強健、動作靈敏,全身充滿太陽般的朝氣,讓人很容易感染他那股源源不絕的活力。他沒受過正常的教育,從小到大由他的奶媽-芳姨負責他的飲食起居還有基礎教育,他唯一的教科書是中國第一奇書《山海經》,他所學的文字、歷史、地理與知識全部由這本記載上古時代山川、河流、部落、神怪與奇獸交織而成的典籍而得來。他常問芳姨是否有看過書上的山河與神怪,它們是否真的存在?芳姨一律回答她不知道。旭心裡想:「芳姨真可憐,她教這本書,不但沒看過書中的人物與景像,而且也不相信它們的存在,我對於書中的記載,可是深信不疑!」

      每天除了重覆教導《山海經》的內容外,其餘時間都是運動與鍛鍊,旭的訓練非常嚴格,從早到晚按課表訓練不同的項目,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強健心肺功能的運動,例如游泳與跑步,往往占去一天2/3時間。每天早中晚都有醫生來檢查心臟功能是否正常,每個月會做徹底全身健康檢查,確定身體保持在最佳且絲毫沒有毛病的狀態。他的飲食由專人所調配,營養豐富均衡,配合上等的烹調方式,讓旭得以享用餐餐美食。幾乎只要他開口,任何美食都會在下一餐出現,不過最近他想吃美國牛肉以及鴨肉,卻一再被拒絕,讓他有點氣惱。

      有一次旭生了一場怪病,來了幾個醫生都束手無策,於是他被抬上床,戴上眼罩、塞了耳塞,首次被推出了那一扇門,雖然他全身無力,意識卻很清楚,他知道他離開了他的房間移到了另一個不知名的處所,當他心中非常好奇地想一探外面的情形時,他的眼罩被輕輕撥開一下,有個面孔出現在他眼前盯著他看,雖然只有一瞬間,他非常地驚訝並且肯定,他看到了他自己!

      雖說是他自己,卻也不盡然,那是一張略有皺紋的面容,頭上稀疏的白髮整齊地梳往一旁,炯炯有神的雙眼帶著一點慍色,鼻子噴出的氣息夾雜著一股異味,這些特徵都和自己不同,但他很確認那是他自己,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,是一種親近、相似、一體的熟悉感,但從外表上來看,卻又有如此不同。他雙眼被緊密罩著,耳朵雖有耳塞,但仍然依稀可以聽到那個人用很渾厚嚴肅的聲調說著:「為什麼會發生…再有下次,一律…」說完後,他又被推回房間,訓練停了幾天之後,身體狀況恢復了,又回到原先的規律生活,但從此心心念念都在那天所見到的面孔,他很想再看他一次。

      某一天他將這個念頭跟芳姨說,芳姨聽到後,一臉蒼白,嚇得手上的茶盤差點掉下來。「旭…你…你看錯了,你那時生病,所以…看錯了!」旭確定自己沒看錯,但他看到芳姨態度如此驚恐,不忍心繼續追究,只好將疑問吞入肚內。

      這事件過了一年後,有好幾天旭發現芳姨的樣子變得很奇怪,畏畏縮縮,一直不敢正面看他。有一次當她低頭整理餐具時,旭偷偷走到她面前,然後彎下腰注視著芳姨,他發現她在拭淚,芳姨看到他在偷看,嚇得連退三步,口中不斷地說:「旭,我對不起你,我對不起你。」旭上前扶住站不穩的芳姨說:「芳姨,您鎮定點,您沒有對不起我…」芳姨急著接口說:「我很多事瞞著你,我對不起你!」旭用和緩語氣安慰她說:「芳姨,沒事的,您慢慢說。」芳姨還是一臉蒼白,用十分急促的語氣說:「旭,你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個人是我們集團的總裁,名叫李旭,你的名字就是由他而來,他掌管整個集團的事業,集團規模越來越大,他身體卻越來越差,由於他有家族遺傳先天性心臟病,隨時都有可能發作,因此20多年前,他聘請了一個頂尖醫療團隊,為他培植了一個複製人,一旦他心臟病發作,就可以將複製人的心臟拿來替換。旭!你就是那個複製人啊!這是集團最大的祕密,我埋在心裡20多年,一直無法告訴你,我真的對不起你…」

      聽完芳姨的話,旭一頭霧水,他根本沒有任何現代的知識,不了解何謂複製人,但他懂心臟是生命的動力源頭,每次醫生都特別注意他的心臟功能,如今他的心臟要換給總裁,也就是他的生命終點到了。旭才剛想通,大門打開,進來兩位大漢,左右架著芳姨,將她拖離現場,芳姨仍然不斷喊著:「旭,我救不了你,我對不起你…」

      旭呆立在現場,腦中一片混亂,以前未有的情緒,悲戚、憤怒、恐懼、自憐,全部一股腦兒湧上心頭,他不知所措地來回踱步,跳入池內游泳,快跑,但都甩不掉腦中即將被換心的念頭。最後,他累得倒睡在床上,做了一個夢,夢中他化身為《山海經》中刑天,刑天與天帝爭神,被天帝斷首後,以雙乳為目、臍為口,操干戚繼續挑戰天帝。他在夢中醒來,起身走到桌前,打開《山海經》,翻到其中一頁,寫下了八個字。才剛寫完,大門進來幾個人,不發一語把他抬走,旭深知自己命運,任由他們擺佈。

      換心手術非常順利,完全沒有任何排斥與血型不合的問題,總裁的心一下子年輕了30歲,身體恢復很快,7日後就出院,繼續統管集團事業。手術後第九日,在總部頂樓的會議室裡,正當總裁大聲斥喝一位手下時,他突然兩眼翻白,雙手緊抓住胸口,碰地一聲昏倒在地。他很快被送到醫院,經過多時的急救,最後終告失敗,那顆年輕的心,像是拒絕跳動一樣,靜止不動,這讓在場醫師都百思不解。醫院裡有位醫生得知此事,要求能將此心給他,讓他換給一位血型符合的年輕病患,在大家的同意下,這顆心又進行了另一個移植手術,說來奇怪,原本拒絕跳動的心,移轉到這位年輕人後,居然恢復了跳動,這讓所有醫生都大呼奇蹟。

      芳姨任務已盡,她領了一筆遣散金,被迫離開公司,離開前,她要求到旭的房間再看一眼。她走進旭的房間,一股蒼白無力的悲痛占據心房,她頓時覺得無力再去面對這些令她感傷的事物,正當決定要離開時,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書,那是她用了20多年的《山海經》。她走到書桌前,看到書本翻到「后羿射日」那一篇,后羿射去九日,為民除害的英雄行為,一直是旭心目中的偶像。看到這些熟悉的文字,芳姨不禁熱淚盈眶,眼淚噗噗地滴到書本上,此時她看到書頁左下方寫了幾個字,芳姨沒教過旭寫字,這幾個字歪歪斜斜,大小不一,似乎是旭勉力所寫下來的,芳姨費了很大的勁,才終於認出這些字來,她慢慢一字一字地唸出旭所寫的這八個字:

「九日將死,一心猶存!」

universer 發表於 2009-11-17 22:04:09

回覆 哨長 427梯229營 的帖子

“九日將死,一心猶存”……
這八個字看起來是全文的中心之所在了~
前輩這文讓晚生想起了一部美國電影《The Island》,大陸譯名《逃出克隆島》,講述的是爲了作為“客戶”的身體零件儲備,有個組織非法複製(clone大陸譯為“克隆”)出客戶的複製品並且被限制在一個與外界隔離的封閉空間內,這些克隆人接受相當於12-14歲水平的教育,生活在監控當中,他們被告知外界環境已經完全被污染得不適宜居住,而新增加的克隆人,則被解釋為“新發現的倖存者”~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克隆人其中之一得知了真相,並且經過一系列抗爭和逃命,最終摧毀了克隆人基地,所有克隆人呼吸到了外面自由的空氣~
前輩此文結尾處那個“奇跡”的創設,便有一種超現實的、文藝色彩的感覺……爲了生命的自由和尊嚴~

d61103 發表於 2009-11-17 22:08:52

回覆 哨長 427梯229營 的帖子

拜讀完學長這篇大作 小弟由衷的佩服您的想像力 是如此的深厚!
將科幻的感覺與中國奇書(山海經)相互結合 又能融入人性的脆弱與衝突
那枚心臟的跳動 居然在不同的人之間發生不同的變化 真是發人省思...!

CPP 發表於 2009-11-18 19:48:14

救命寶寶在現實的社會上的確存在.
但是複製人的議題,還是目前無法突破的問題.
豬心不知道在未來是否可以代替人心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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